第一章 秦月难回夕日颜 鬼天剑吟终义绝
引
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阵阵柔和的清风吹拂着飞月秀美的脸庞,飞月缓缓睁开了眼睛,耀眼的日光刺得她双眼微微生疼。“哦?女娃儿醒过来了……”易云山那对忽闪忽闪的碧蓝眼睛映入飞月眼帘。
“易前辈,大家都没事吧,魔皇呢?他已经被封印了吧?”飞月焦急地问道。
“哈哈哈……”洪玄公爽朗的笑声从飞月背后响起,“没事没事,魔皇已被困龙咒封印于易武柱内,相信不能再出来为恶了。飞月姑娘少年英雄,让老夫着实佩服!”
“洪前辈过奖了,小女子只是仰仗三位前辈神力,这点粗俗的道术实属班门弄斧,愧不敢当……”飞月连连摆手。
“飞月姑娘不必谦逊,我们三位枉称前辈,魔皇一役全靠你的太清道法方能成功。况且我等三人眼下还有一事相求……”武神千甄拳说话间神色自若,但语音语调却让人感到这事的严重程度非同一般。
飞月朝千甄拳看去,只见他正斜倚在一块巨石上,右臂的霸龙纹鲜艳通红,右手拇指正紧紧地按住左手的肘窝,他的左臂前端连同左手竟已是黑如焦炭一般!
“武神前辈,这个……?”飞月大吃一惊,“是否是封印魔皇时受的伤?待晚辈施术医治。”
“不用着急,我已压制住了体内浊气的上行,没有大碍……”千甄拳微微摇了摇头,“你看那……”顺着武神目光所示,飞月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团蓝光煞是夺目。湛蓝的鬼天剑入地半截,以剑身为圆心周围丈许之地竟是一片焦黄,与四周丛丛野草的碧绿之色极不相称。
“这鬼天剑本就是魔皇用炼狱鬼火糅合上古浊气铸成,浊气侵蚀的威力并不会因为魔皇的消失而减退。”千甄拳缓缓道,“就在姑娘休憩时,我从地上拾来,谁想这鬼天剑竟能透过我的护体真气直接侵入身体。”
千甄拳停顿了一下,右手拇指顺着左臂经络下移数寸,左手的黑气也随之降下,显然体内的浊气已经力衰,不能与真气抗衡了。“我和洪、易两位前辈试过诸多方法想将其毁掉或封印却是徒劳无功,又怕置之不理会另起风波,商讨之后觉得只有姑娘的三清仙气或能有效。”
飞月听了武神所言,知道他轻描淡写的“诸多方法”必定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奇门异术但仍不能奏效,以自己的修为自然是不足一提,当下推辞道,“晚辈所学所修火候尚浅,不如将此剑由晚辈带回紫苍山交予恩师,由他来处理,不知三位前辈意下如何?”
易云山一捻白须,笑嘻嘻地看着飞月,“女娃儿先试试也不妨,如不成功便依你的办法。”
“也好,让三位前辈见笑了。”飞月不再推辞,莲步轻移,径直来到黄圈外侧。只见她袍袖一挥,一股清气激射而出,霎时将鬼天剑团团围住,鬼天剑在金光之内一阵颤抖呜呜作响,仿佛在作挣扎一般。片刻工夫,呜咽之声渐轻直至悄无声息,飞月收起了三清仙气,缓缓走到鬼天剑旁,她右手三指轻搭剑柄,一下将它握在手中,只见鬼天剑金光一闪,原本诡异的湛蓝顿时变作明亮的天蓝之色。“这,这是怎么回事?”飞月大为不解,一脸迷茫地看向千甄拳等三人。
“哈哈,恭喜飞月女娃儿成为了鬼天剑的新主人。”易云山如同孩童恶作剧成功后般的开怀大笑,搞得飞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洪玄公也是脸带微笑,轻轻拍了拍飞月的肩膀,“飞月姑娘,这鬼天剑虽是魔界产物但也极具灵性,它的前任主人魔皇已经消失,现在已臣服于你的三清仙气,你便是它的新主人了。”
“女娃儿不要杵在那里,快试试新剑的威力。”易云山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着,好像小孩缠着父母要糖吃一般。
飞月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不过还是依言祭起鬼天剑,随意使出凝火之术,不料想这不经意的施为竟随着鬼天剑的一阵清啸而发射出熊熊烈火,火势之猛居然不亚于离火神诀!飞月吃惊不小,急忙回首看向易云山等人,只见三人面带微笑不住点头,显然早已料到有此结果。飞月顿时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心情一阵波澜,朝三人躬身行礼,“感谢三位前辈点拨……”
“呵呵,飞月姑娘不必拘礼。”洪玄公扶起飞月,向易云山及千甄拳点了点头,“此间事情已了,老夫先走一步。”言毕,便迈开步子飘然而去。
千甄拳与易云山朝飞月拱了拱手,也是转身离去,剩下飞月一人一剑,在高岗上迎风而立。远处飘来易云山的歌声——“黯月时,星辰稀,往来客船密如雨。天寒尽,早春至,一曲断肠扰人梦……”
自此,江湖上渐渐响起了飞月的名号,人称“剑仙”,与“武神”千甄拳、“幻鬼”易云山、“力王”洪玄公并称“天下四杰”。
第一回
云国辖下礼州,地处云国西北,由北至西连绵百余里的擎龙山脉贯穿全境,终年白雪覆盖云雾缭绕的山峦深处更有云国的军事重地御龙林,相传上古时期云国先祖便在此处设防用以保护云国不受龙族的侵犯。蜿蜒曲折的擎龙山脉酷似卧渊白龙,而那巨龙之眼所处方位便是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礼州古城。
时值初春,古城外郊冰封的小溪早已解冻,恢复了平日里那潺潺叮咚之音。清澈见底的溪水徐徐流淌,不时有几尾初生的鲤鱼跃出水面,带起阵阵波纹荡漾开去;溪边散落的柳树显出一片新绿,春风拂过青翠的嫩芽,纤细的柳条摇曳生姿,更是映出一番春意盎然。
只听溪边林中小径深处响起一首广为礼州百姓所熟知的童谣“天下奇,天下奇,礼州擎龙腾飞去。勿回首,勿回首,卿卿莫要把家还……”那歌声好似枝头的黄莺一般清脆悦耳。声音由远而近,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儿边唱边跳,一路来到了小溪之畔。那女孩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甚是灵动,两条小辫随着女孩的蹦跳一上一下舞动不休。歌声忽止,那女孩儿踮起脚尖,伸出雪白如玉的手臂,轻轻地摘下一株柳树嫩芽,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脸上满是惬意的神情。
蔚蓝的天空中懒洋洋地漂浮着几朵白云,一只亮黄色的纸鸢随风起舞,一群少男少女正在对岸嬉戏玩耍。那红衣女孩一屁股坐在溪边,一股青草独有的芳香扑鼻而来,她情不自禁地用力嗅了几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对岸的孩童。扯着纸鸢的是一位黑发少女,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衣着虽然十分朴素但难以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尤其是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更是让人心醉不已。不知是风向不对还是女孩技术不佳,扯着扯着,纸鸢忽然借不到风势,呼呼地直往下掉。“让开,让我来……”一个虎头虎脑的黑瘦小子一下夺过少女手中的绞盘疾跑起来,少女倒也不惊讶,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纸鸢被男孩带动,又渐渐地升起,在半空中突然受到风力推动更是一窜入云。那男孩十指飞动如弹琵琶,纸鸢随之时而翻转时而兜圈、时而俯冲时而爬升,周围孩童都被这男孩出众的技术深深吸引,纷纷停止打闹嬉戏纷纷聚拢来看。岸边的红衣女孩侧卧在地,左手托住腮帮,口里含着一茎长草,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虎子哥,等等我……啊……”黑发少女跑着跑着体力渐渐不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上膝盖上顿时泛起大片嫣红。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掩面抽泣起来。放纸鸢的男孩似乎并没有发觉身后的变化,仍旧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空旷的草地上狂奔不止,一旁观看的孩童中,数个男孩走到少女身旁,一齐大声呼喝着,“泪屎人,爱哭鬼,没爹的孩子惹人厌……”从那整齐划一的声音可以看出,他们平日里都是这么说这女孩的。
“不,我不是……”少女眼带泪花,勉强争辩着。
“就是因为你爱哭,你爹爹才不要你的……”一个孩子笑道。这话深深刺痛了女孩的内心,她不再抗议,只是哭得更为凄惨。男孩们见她啼哭不止,觉得十分烦躁,便纷纷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掷向那女孩。小孩手上劲力虽然弱小,准头也差,但还是有几颗棱角分明的石头砸到女孩没有衣服保护的手臂及额头上,顿时在少女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划出数条淡淡的血痕。
“好了好了,都来看我的新花样……”扯纸鸢的男孩已经一圈兜回,看到其他男孩正在欺负黑发少女,似是心中不忍,出言引开了男孩们的注意。只见他坐于一块顽石之上,以脚代手,灵活地操纵着纸鸢在空中盘旋。“好!好!”男孩们异口同声地称赞,撇下黑发女孩围到那男孩身边。
女孩的哭声渐轻,不一会儿就止住了啜泣,她睁着泪痕犹在的双眼,双手不住地摆弄着衣服的下摆,静静地望着纸鸢在空中舞动飞翔。只见纸鸢盘旋了几圈正要再次拔高,突然被一股强风裹住,溜溜地打了好几个旋儿,牵引的棉线立时断开,纸鸢失去了平衡,在高空中翻腾了几下,斜斜地掉落下来,一头栽到了对岸的一株柳树之上。
“啊……”黑发少女一声轻呼,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欸……”众男孩大失所望,其中一个对着那个叫虎子的男孩说道,“我家有用蜡线牵缚的纸鸢,一定不会被这小风弄断,大伙一起去我家拿吧。”“好!好!同去,同去……”那虎子不由分说被众人推搡着朝城内走去,经过那女孩身边时男孩们突然冲着她做出各种各样的鬼脸,女孩受惊,又是一下坐到了地上。虎子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却被如众星捧月般挤到了队伍最前面,他无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悻悻地随着众人离开了。
黑发少女默默地望着男孩们渐渐远去,伸手拭干了眼角的泪痕,径直来到了小溪边上。她看见自己的纸鸢卡在一株柳树的枝条里,而树下有一个红衣女孩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少女也不在意,弯腰卷起了裤腿,准备渡过小溪。
虽说是小溪,但这溪面仍有两丈余宽,水深则齐腰,为了往来方便,小溪里被人放置了多块大石以作垫脚之用,但历经多年溪水的冲刷,这些石头早就被磨砺得棱角全无,变得光滑异常。一会功夫,少女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小溪正中。初春之时冰雪消融,由擎龙山脉流淌而下的溪水自然是冰冷刺骨,少女的双腿浸在水中,初时尚不觉得,等到了小溪中心,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往上冒。少女一阵哆嗦,想要抬脚,膝盖上的伤口一阵剧痛,竟然一脚踏空,整个人顿时翻入寒冷异常的小溪中。
“救命救命!”少女虽粗识水性,但在这如同冰窖般的水中也是难以施展,只得高举双手嘶声呼救。挣扎间,她颈间挂着的一块白玉玉佩从衣服里跳了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岸边的红衣女孩一眼见到那块玉佩,原本似睁非睁的眼睛刹时精光大盛,只见她一个鹞子翻身便已跃到小溪当中的石头之上!这一下纵跃距离足有两丈,没想到这女孩竟是身负绝艺。
水中的少女只觉眼前红影一闪,自己的后颈衣领已被人提住,“起……!”红衣女孩双手发力,水中少女便如同鱼跃龙门般从溪中飞出,直挺挺地摔在了岸上。红衣女孩又是一跃而起来到少女身旁,起右手二指在少女的天突穴上一点,少女只觉丝丝暖气涌入驱除了体内的寒意,顿时神台清明,平静了下来。再看那女孩起落之间灵动飘逸,周身上下竟没有溅到一滴水珠!
“多……多谢妹妹……救……救我……”少女齿间仍在打颤,但已知自己捡回一命,不由感激地说道。
“叫姐姐!”红衣女孩听言眉头一皱,老气横秋地答道。
“姐……姐姐……”少女也不争辩,依言叫了一声。那女孩听她这么一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乐呵呵地说道,“乖了,好妹妹不必言谢,以后如还有什么难处尽管向姐姐开口,嘻嘻……”
黑发少女瞅了瞅枝头上的纸鸢却是不好意思开口,女孩心领神会,只见她“噗”的一下,原本含在嘴里的长草竟如同利箭一般激射而出,咔嚓一声将卡住纸鸢的枝条打断。脱离牢笼的纸鸢缓缓飘落,少女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住,明亮的眼睛里尽是感激的泪花,“姐姐功夫真好,我叫秦夕颜,请教姐姐的姓名。”
“我嘛……我叫灯小坑,就叫我灯灯好了……”红衣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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